一

恒大与建业的赛前发布会，距离恒大亚冠出局刚过两天，但走进新闻发布厅的卡纳瓦罗，却发现面前空无一人，与亚冠半决赛近百名记者的阵势天差地别。卡帅撇了撇嘴说，看来不打亚冠就没人来。远处仅有的两组视频记者，只能尴尬的笑了。

那一刻，46岁的卡纳瓦罗肯定没有想到，这有可能是自己恒大生涯的最后一次发布会。

30个小时之后，当恒大与建业的2-2比分定格在天河大屏幕上，一条来自恒大集团的官方公告，甚至早于卡纳瓦罗走进更衣室之前，就已经在互联网上炸裂。这是一条充满了恒大特色的公告，寥寥数十字，并未宣布卡纳瓦罗下课，而是要求他于比赛次日前往恒大集团总部进行企业文化学习。

当这则消息通过翻译转达给卡纳瓦罗时，他有些惊讶，但更多的是似曾相识。他肯定想到了四年前的那个初夏，他也是在一场中超的2-2平局之后，在更衣室里被恒大就地解职。或许，在西方人的思维模式里，所谓的停职学习，与正式下课并没有什么两样。于是他开始收拾行囊，与队员开会话别。

法比奥的兄弟，在恒大队内挂名第一助教的保罗-卡纳瓦罗，代替自己的兄长出现在了赛后发布会上。这也创造了中超联赛的一大奇景，极为罕见的比赛双方主帅都没能出席赛后发布会。建业主帅王宝山是因为顶撞裁判被罚出场，卡纳瓦罗则是被自家老板红牌罚下。

我是个挺相信宿命论的人，那一瞬间我想到了两年前的卡纳瓦罗上任发布会。那一天，在卡帅走进发布厅之前，工作人员准备错了嘉宾名牌，摆在桌面上的名字写成了中文的“保罗-卡纳瓦罗”，经提醒才临时紧急更换为了法比奥。

从法比奥开始，以保罗结束？

 

二

四年时光，一个轮回，故事相似，却不雷同。

四年前，恒大早在里皮归隐之后就开始寻觅新帅计划，彼时尚无任何主帅履历的卡纳瓦罗是公认菜鸟，恒大换下他只是时间问题。熬到亚冠跻身八强之后，恒大一声令下，卡纳瓦罗就地解职时，“大将军”斯科拉里的上任公告已经铺天盖地。

可这一次，剧情却不像上一次那么简单。有过在权健成功履历，拿过中超赛季最佳主帅奖杯，超千万欧元年薪签下五年长约的卡纳瓦罗，早已不是吴下阿蒙，更不是可以轻易拿下的小人物。别忘了他与里皮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，以及恒大对国家队的重要支援。

四年前，时任恒大俱乐部董事长柯鹏，代表集团向卡纳瓦罗发出了逐客令，那是一次明确的分手，双方需要交流的只是违约金数额。但昨夜代表恒大出面的俱乐部总经理高寒，只是向卡帅传达了停职指令，含义与官方公告并无二致。只不过有了前车之鉴的卡纳瓦罗，心底默认这就是第二次分手。

从更衣室到球员通道，卡纳瓦罗只是对媒体挥手说了声感谢；随即他走进了会议室，与高寒面谈了几分钟之后，再度出现便开始一一握手告别。他的妻子、儿子、兄弟和团队，满满当当坐上了一辆小巴，一行人迅速离去，消失在广州的夜幕中。

四年前，卡纳瓦罗在上车之前，面对媒体镜头说出了告别感言。这一次他却没有任何正式表态，只是不断地用表情、行动和肢体语言，传递着离愁别绪。

我相信，那一刻他应该还处于恍惚之中，他并不完全知晓自己的命运走向。

 

三

按照米兰体育报名记利卡里的描述，卡纳瓦罗在深夜给他的第一次回复，说的是“我要离开了”。但在几个小时之后，他突然改变了口风，说还不清楚到底会发生什么。

因国家队赛事被切割的四分五裂的中超赛程，成为了卡帅事件的巨大缓冲期。距离下一场与上港的决战还有25天，在这期间，一切皆有可能。

有人说，恒大直接选择郑智担任执行主帅，而没有选择卡帅团队的任何一人来接手，说明了集团的换帅决心。但在我看来，这种选择反倒更像是并未盖棺定论。按照正常换帅惯例，此时应该是预备队教练团队紧急接手一线队，彻底取代卡纳瓦罗团队，才更像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换帅。而不是由现役球员出来临时顶班。

当然，这也并不意味着恒大未起杀心，至今没有官宣卡纳瓦罗下课，主要是两大难点问题尚未解决。其一，违约金数额巨大，用几个亿现金流赶走卡帅，对于近期正急需现金发展新能源汽车业务的恒大集团，不能说没有影响。其二，是继任者的寻觅工作，尚未进入最终阶段，如果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够级别的国际大牌接班，也的确不宜仓促行事。

从今天起，恒大全队将迎来几天假期，卡纳瓦罗也将前往集团总部与老板面谈。三天之后，新一期中国男足集训也将在广州展开，里皮也会在这两天飞回广州。卡纳瓦罗的命运能否出现转机，可能还与自己恩师的态度紧密相关。

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，由恒大官方射出的子弹，只能先飞一会儿。

 

四

分手应该体面，谁也不用说抱歉……从昨夜到今天，这两句歌词就是我的观点。

广州恒大淘宝足球俱乐部，并没有亏欠卡纳瓦罗什么。两年前的那次回归看似意外，其实双方是一拍即合。恒大需要擅长调教年轻球员，且刚刚拿到中超最佳主帅的卡纳瓦罗；而卡纳瓦罗则在此后透露，当时已经看出权健集团的内部问题，所以才赶紧抽身离开。

以当时卡帅的履历，回到欧洲依然难有好的机会，而继续留在中国足坛的话，七连冠的广州恒大，肯定还是最好的选择。这支球队拥有中超最好的班底，最大的曝光率，在这支球队一展身手，有利于他更多的被欧洲足坛看到，更早的回到世界足坛的中心位置。更关键的是，只有这家俱乐部，能给他和他的团队，提供远超市场标准的薪资待遇。

两年来，恒大对卡纳瓦罗虽然要求不少，但支持也不少。保利尼奥和塔利斯卡的到来，在中超都是历史级别的引援。与此同时，恒大对卡帅的耐心也比以往提升了不少，2018赛季，恒大亚冠止步16强，足协杯早早出局，联赛最终丢了冠军，但卡帅依然稳坐帅位。在队史第一个颗粒无收的赛季保住帅位，这已经是破天荒的头一遭。

到了2019赛季，恒大虽有中超双外援的内部政策，但这主要是建立在以为布朗宁能够尽快入籍的前提下。考虑到恒大中前场国脚云集的雄厚班底，在攻击线只用保塔两大神将，在当时看来也不算特别弱势。此后发生的故事，只能说是人算不如天算，布朗宁入籍卡壳，塔利斯卡、郜林、于汉超又先后重伤倒下。

当然，卡纳瓦罗也不算亏欠了恒大，毕竟这个赛季尚未结束，恒大依然在中超积分榜排名第一，依然在争冠三强中手握主动权。以恒大本赛季的残阵，如果最终能收获亚冠四强和中超冠军的成绩单，应该能让绝大多数人满意——在恒大队史，只有2013和2015的两次大双冠，比这个理论上的结果更好了。

别忘了，卡纳瓦罗在最艰难的情况下，率队打出了平中超历史纪录的13连胜；别忘了，在北京上海郁郁不得志的韦世豪，和此前一直未开光的杨立瑜，都在卡帅手下打出了个人生涯最佳赛季；别忘了，郑智、郜林、冯潇霆这些功勋老将，在比赛机会明显减少的情况下，依然严于自律，毫无怨言的为卡纳瓦罗卖命，在大换血的阵痛期里，这已经是一名主帅所能创造的最佳环境。

来不及再轰轰烈烈，就保留告别的尊严；